越南：发生了什么，还将发生什么？

22年革新、22年贸易逆差，从1986年越共六大以来，越南这么一路走下来，既经历了300％的恶性通胀，也迎来了2007年203亿美元的直接投资。对于一个人口8400万、经济总量不到中国广东五分之一的亚洲新兴经济体而言，办法或许比困难多。越南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将发生什么，这是一个需要证实、也需要证伪的问题。　　　　　　这里钱很多！利息很高！　　 　　来自越南的报告　　　　六月，越南的河内已经进入夏季，非常的闷热。市内的西湖湖畔，很多的游客留连忘返。而街头巷尾的小茶摊上，一到傍晚更是坐满了客人。洋越混杂，互相也不说话，仿佛相识许久。　　宁静的市容和河内市民淡然的表情上，还看不出这个国家“经济危机”的迹象。但是实际上，每个月都在高速飞涨的物价，已经让这些普通的河内市民的生活上相当有压力。　　明珠一家就是如此。她是河内本地人，要和老公一起抚养两个孩子。　　“我和我的丈夫一共月收入才9百万盾(人民币3900元)。而且我们现在还住在丈夫的父母家中，没有租房的费用。就是这样，每个月的固定开销就是600万盾。只能存200万盾每个月。明珠现在已经在同时做两份工作。如果要买房的话，一平方米要1500万盾。要足足存50年才能买得起房。更不要说有很多外地人在河内只能合租在小小的屋子里了。　　越南国家统计总局的统计数据说，2007年11个月的FDI25美元有85％投向于房地产领域。而越南本地媒体也披露了一个数字，投在越南的FDI和海外汇款当中，起码有50亿美元是进入了房地产开发领域。　　这些被认为是“宏观异常”的数据，直接导致了越南即将发生“经济危机”的说法。重度“高烧”的经济，已经让越南政府手忙脚乱实行各项“退烧”的政策。而这些宏观经济层面的“高烧”和“退烧”，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对他们的未来生活还会有更多的影响。　　　　拥挤的港口和紧张的美元　　6月13日，越南港口向越南政府报告说，Vict，TanCang和BenNghe　这三个港口被进口和出口的货物挤得水泄不通。在莲花港，港务当局不得不寻找新的存场来存放蜂拥而来的进口物资。在VICT港口，集装箱已经堆到了六七层之高。而TanThuan　Dong，和KhanhHoi　这些港口则被进口的钢铁和机械设备给塞满了。　　这只是越南今年上半年高达300亿美元进口的一个小小缩影。与2007年全年仅有720亿美元GDP相比，去年进口高达627亿美元，显示了经济的巨大不平衡。2008年1月至5月的统计，越南的进口额已经达到300亿美元，而贸易逆差已经高达144亿美元。　　在这种情况下，越南政府饱受收支不平衡(BOP)的压力。已经开始大力回收美元。6月1日开始，越南街头大大小小的金店、珠宝店，甚至旅行社，这些原本是美元兑换的“地下公开市场”，被政府下令只准兑换美元，不得销售美元。而且，收上来的美元，必须要以官方价格销售给国有银行。否则的话，一旦被经济警察发现，将会重罚。　　“现在如果有纯进口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从银行里拿不到美元贷款了。我们有一个25万美元的3台机械设备的进口。但是银行不给我们贷款。还好整个付款是120天，所以我们只能等情况好转了。”一位越南进口商对记者说。中国商会的贺长顺副会长则透露，越南银行美元异常紧张，之前有一个越南进口商进口的中国机械，在进行议付的时候，越南银行却付不出美元。越南进口商只能与中国方商议延迟付款。　　“贸易赤字的70％来自于中国，但是当中也有很多是不必的进口，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对这一部分进行了加税，像奢侈品这种就禁止了”，越南央行战略管理部部长NGHIA博士在采接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高利息与更高的通胀　　为了给经济降温，越南央行已经连续两次加息，现在一年期的越南盾的存款利率已经达到16％，但是因为通胀高达25％，所以实际利率仍是负的。当记者来到汇丰越南(HSBC)的河内分行，相当多的客人，都在办理美元存款。而越南盾业务则稍有点冷清。　　而越南所特有的黄金储蓄则开始非常红火。为了让自己手上的储蓄不进一步缩水，越南人开始大量购买黄金。　　据越南黄金协会的数字，整个黄金储蓄已经增加了150万两黄金。据世界银行6月6日的报告，仅在2008年的前4个月，越南已经进口了12亿美元，48吨的黄金。2007年的进口数字是2008年两倍左右。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针对黄金实施了进口税，以防止更进一步黄金的不必要进口。”越南央行战略管理部部长NGHIA博士在采接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高利率已经给越南的实体经济带来一定的影响。这么高的贷款利率，已经让部分渴求资金的越南公司陷入了困境。　　“确实是有很多企业不敢贷款了，因为这么高的利率，已经超过了企业所能承受的水平。”越南银行协会秘书长DUONGTHU　HONG博士说。　　高利率也开始冲击湄公河当地的主要产业－渔业。湄公河三角洲的农民们每年都养殖大量的鲇鱼，而现在有高达17000吨的鱼产品没有办法销售出去。原因是，当地的水产品收购公司，已经没有钱可以去收购这些产品了。　传统上他们可以向银行贷款，但是现在高达18％的贷款利息，会让他们亏本。　　在ANGIANG省，水产品收购公司因为资金不足，所以仅仅从渔民手上收购了一千吨的鱼，但是渔民手上还有2万吨的鱼，销售不出去。而且水产品公司每公斤收购价格仅有1.42万盾，但是渔民们的养殖成本就高达1.5万盾。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越南农业银行以优惠利率向越南各省主要的水产品公司贷款1万亿盾的资金，但是对于小型的水产品公司来说，他们还是不可能拿到这种贷款。越南全国有大量这样小水产品公司，如果没法按时把鱼收上来，对于越南的渔业和渔业出口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古小松：越南目前至多是“轻度”危机　　怀特·珀金斯：世界食品和能源上涨导致　　　　这是一个开放经济体当下普遍遇到的“敌人”。　　“如今，大多数亚洲国家都受到了通货膨胀的困扰，但是却能够控制得住通货膨胀，因为这些通货膨胀主要是由外部因素产生的。”已经休假在家的怀特·珀金斯(Dwight　Perkins)向本报记者表示。　　博士论文即以分析中国价格体系的怀特·珀金斯，曾任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副主任，哈佛大学经济学系主任，哈佛大学国际发展学院院长。2008年5月份他公开预测，20年后中国GDP增幅将不低于6％。　　但对于同处亚洲的东南亚新兴经济体，如今遇到的来自美国“喷嚏”所带来的开放难题，则有所保留。　　“美国在越南货币危机中起的作用很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发挥作用，尽管美国的需求是导致能源价格上涨的因素之一。”怀特·珀金斯说。　　来自越南的数据显示，越南的经济体不到广东的五分之一，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作为新兴经济体，它在发高烧时，可能对亚洲乃至全球经济体的波及。　　广西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古小松教授则认为，“2007年越南加入WTO，和世界经济联系紧密了，当前世界性的通货膨胀也输入越南了。”　　长期研究越南的古小松，熟稔越南语，主张泛北部湾进行合作，曾提出南宁－越南河内－老挝万象－泰国曼谷经济走廊之建议。　　古小松对如今的越南有着细致的观察。“比如去年越南就进口了很多的原材料和机械产品。而且我个人觉得越南的外币流体比较自由，在旅馆和商场都可以随便使用美元，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　　　　越南发生了什么？　　《21世纪》：有了十年前的危机经历后，越南近期发生的事情全球关注。在价格体系方面，最新的数据说，5月份越南通货膨胀高达25％；资本市场比如股市甚至是拦腰跌损；货币市场越南盾随美元走势疲软，并且出现大量国际资本外逃，有分析报告直陈“越南将出现货币危机”。作为亚洲经济研究专家，你认为造成现在越南情况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有人提出是因为越南投资过热，你怎么看？　　怀特·珀金斯：越南的货币危机部分是由于世界范围内的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但是越南的通货膨胀率比其它很多国家都高的原因是，政府允许许多国有企业迅速扩大在一些领域，比如房地产的投资，但他们往往在这个领域并没有太多的先前经验。　　古小松：我觉得首先要对越南这个情况做一个基本判断，我的看法是越南现在的情形可以称作为“经济过热”，至多是轻度危机，和当年泰国的爆发性危机是不能比的。越南现在的情况和中国1992年、1993年的形势差不多，可以说是经济过热，泡沫要破灭。　　对于原因，我觉得投资过热是有可能的。这几年越南本身民营企业发展很快，投资较大，且外资投资很大，去年达到203亿美元，这个数字对于一个8000多万人口的国家是很多的。且国外的这些投资结构有问题，前期投资在工业和实业上，现在很多转到服务业和股市等，这就可能导致了泡沫。而且2007年越南加入WTO，和世界经济联系紧密了，当前世界性的通货膨胀也输入越南了，比如去年越南就进口了很多的原材料和机械产品。而且我个人觉得越南的外币流体比较自由，在旅馆和商场都可以随便使用美元，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　　　　全球通胀问题缘由　　《21世纪》：越南高通胀既然是输入性的，为什么会发生全球高通胀？你认为这次全球高通胀是短期现象还是仅仅是一个开始？　　怀特·珀金斯：应该来说主要是世界范围内的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导致的。　　古小松：我也比较同意珀金斯的看法，我觉得主要是能源和粮食紧张导致的。这种供应紧张使得价格上涨，并带动其它相关行业原材料价格上涨。　　是否属于全球通货膨胀的一个新的周期的开始很难说，但我个人认为能源价格还会上涨或攀升，但粮食和食品这种季节性的产品价格不会一直上涨，可能是会是短期性的。　　美国因素　　《21世纪》：作为越南最主要的产品出口国，美国在越南的货币危机中应该会起到一定的影响，那这种影响有多大？有观点认为，美国为了减轻“次贷”危机带来的负面影响，继续让美元贬值，加上美国经济形势恶化，美国对越输出通货膨胀，并导致了越南危机，你是如何看的？　　怀特·珀金斯：美国在越南货币危机中起的作用很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发挥作用，尽管美国的需求是导致能源价格上涨的因素之一。美国次贷危机和当前越南房地产市场价格(以及股票市场价格)的下降没有任何关系，但有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模糊影响。　　古小松：和美国，和世界这个大背景有一定的关系，比如美国货币贬值，次贷危机对越南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但不能说美国是主要影响，我认为主要还是越南国内的经济政策，越南采取的一些措施是否得当和得力这些问题和越南的投资过热等原因导致的。比如去年的通货膨胀率就达到12％以上，所以控制通货膨胀的最佳时间就是去年下半年到去年年底，现在采取措施的话就稍微晚了点，所以造成的影响比较大了。　　　　新兴经济体拷问　　《21世纪》：越南的这些问题，是否能得到控制？会扩展到周边国家，比如印度、印尼、泰国甚至韩国么？有人说，十年前的东南亚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亚洲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再次被拷问？　　怀特·珀金斯：要降低越南的通货膨胀率，就需要减少对房地产等领域的投资。这取决于越南政府是否能够迅速并带有强烈的使命感去解决这个问题。当今亚洲的形势和当时的97－98年有很大不同，那个时候泰国的金融危机扩大到本地区的很多国家。如今，大多数亚洲国家都受到了通货膨胀的困扰，但是却能够控制得住通货膨胀，因为这些通货膨胀主要是由外部因素产生的，一般来说是由于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　　古小松：这取决于越南的决心，是把保持经济增长放在首位，还是把控制通货膨胀作为当前重点，所以说越南主要是在保持经济增长和控制通货膨胀中取得平衡。应该说越南是有经验去治理通货膨胀的。越南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通货膨胀率一度达到300％以上，那个时候他们采取了许多非常严厉的措施，加大治理力度，比如提高银行的利率到比通货膨胀率还要高一个百分点，通过这些措施慢慢地把高通胀率压下去了。　　现在我认为越南主要判断当前形势没有那么重，还没达到上个世纪80年代的那种程度，所以目前越南主要还是想保持经济适度增长，我觉得目前的很多分析过于悲观了。而且越南对外界的影响也没那么大，2007年越南GDP也就712亿美元，而且外汇管制相对很严，加上这次通胀更多的是国家内部原因，不会像泰国那样向外扩散。　　印度、印尼、泰国甚至北部的韩国出现一些通货膨胀并不是越南扩散导致的，更多的是全球通货膨胀这个大的国际背景以及各自国家内部的原因。如果要说有影响，应该来说心理上会对其它国家有些影响吧。　　《21世纪》：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直接导火索是泰铢贬值。越南的这个高通货膨胀，会不会也因此可能出现由通胀带来的货币贬值并酿成“危机重演”？　　怀特·珀金斯：越南房地产市场和股票价格处于一种泡沫状态，而能够使泡沫被戳穿的方法只有提醒人们股市价格可以下也可以上。而且，大多数国家有充足的外汇储备，而不像97－98那个阶段，因此我想这些国家在被迫时应该能够保卫自己国家的货币。　　古小松：泰国当年的金融危机更多的是由于经济过热，国外热钱流入过多等因素导致泰铢破产，而越南这次货币危机主要是由于国内投资过热，加上世界范围内原材料价格上涨导致的，原因不同。这次即使有货币贬值，大概也会是越南政府主动贬值。　　我觉得这种说法可能有点严重了。说终结有点为时过早，现在越南和中国等国家发展都较为迅速，今年第一季度越南GDP增长速度达到7％以上，而中国增长速度可能会更高，所以还谈不上终结的问题。　　　谁来援助越南　　　　　“中国可以首先向越南提供贷款援助，积极和东亚等国协商协调，争取对越南及时、充足、有效的支持。”何帆等人如是认为。中国社科院的报告还表示，中国更应鼓励本国的企业对越南的投资，建立合资合作企业，雇佣更多的当地员工。　　历经22年革新之路后，越南不相信“灵丹妙药”。　　6月6日，越南总理阮晋勇在会见J.P.摩根总经济师DavidFernandez时说，越南有足够的能力解决现在的问题，他认为，贸易逆差在今年底之前就会减少30％，明年会更少。　　对于连续一段时间来，越南宏观数据引起全球观察家注意。十年前的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神经末梢再次被警醒。　　一些经济学家公开建议，越南应该尽快向其他国家或者国际组织寻求货币援助，以应付外汇储备短缺的危机。　　来自新兴市场的分析曾认为，6月初，越共中央总书记农德孟越共十大以来第二次访问北京。鉴于中越两国外交、经贸目前良好的关系，农德孟访华期间，可能向中国政府提出援助要求。　　但本报记者获悉，到目前为止，中越之间并无紧急货币援助的安排。　　　　暂无特别援助？　　农德孟访华期间，中越发表了《联合声明》。其中对于中越双方近年来两国经贸合作展现出的良好发展势头表示满意。　　本报获悉，中越双方正抓紧商签并实施《中越经贸合作五年发展规划》。规划将确定重点合作领域和项目，以进一步提升经贸合作的规模和水平。　　具体来说，中越双方将通过支持和推动双方企业，在基础设施、制造业、人力资源开发、能源、矿产加工及其他重要领域开展长期互利合作。其中包括多农铝矿、“两廊一圈”框架内项目和其他重大项目上的合作是双方今后合作的重点。　　“这些内容大多都是我们一直在准备的。比如《关于扩大和深化双边经贸合作的协定》，几年前就有了，《中越经贸合作五年发展规划》，也一直在研究制定，并没有农德孟访华期间紧急加入的部分。”商务部亚洲司处长韦锡臣向本报记者表示。韦曾经在中国驻越南经商处工作多年，一度主管中国对越援助。　　在双边经贸会谈中，越南对中国的要求一直都是：改善结构、实现贸易平衡。　　来自中国海关的统计，2008年前5个月，中国对越南出口72.2亿美元，增长73.4％，从越南进口17.8亿美元，增长45.5％，中国对越顺差达54.4亿美元，几乎是去年同期的两倍。